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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章 志願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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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自己的私事!謝謝你的關心,長官!”女兵聽我提起這事,明顯心裏很不爽。邊上的女記者用手肘捅捅我的腰,一臉壞笑地沖我眨眨眼說道:“原來酷男也不是人人都喜歡嘛!”

看著眼前的女人,我頓時感覺到很無奈,這家夥也不去像其他記者一樣搶拍戰鬥現場,而是抱著相機一直圍著我們幾個轉,看向我們的那雙賊溜溜的眼睛讓我想起屠夫的名言:“跟禿鷲走,墳場就不遠了!”

“嘿!唐唐,過來!”美軍一名少尉站在遠處對這裏招手,他身邊是成排的大兵,端著槍正圍著剛才從屋裏抓到的俘虜。

“什麽事?”唐唐抱著槍走了過去,和我坐一輛車的兩名新兵,像保鏢似的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直到她回頭瞪了他們一眼,他們才識相地掉頭走開。

“他們說的是中國話!”少尉指著地上蹲著的人說道,“你的中文最好,你來問吧!”

“什麽?”原本不在意的我聽到這話,驚訝地快步走了過去。在戰時的甘茵斯坦抓到講中國話的人,我腦中想到的除了是“阿爾泰”的恐怖分子,還有就是國內派來的“戰況觀察員”,其實說白了也就是情報人員,這我一定要聽聽。

“誰說國語?”女兵抱著長槍走了過去,用槍口頂頂盔沿露出眼睛,看著面前蹲著的二三十號俘虜問道。我站在她的身後看著面前跪在地上的男人們,地上蹲的不只是亞洲人,還有歐洲的白種人。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上看,似乎都是穆斯林,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誰說國語?”唐唐問了兩遍都沒有人回話,這時一個用槍頂著俘虜的大兵,伸腳在一個沒有胡子的年輕人後腰上踢了一腳,罵道:“嗨,說話呀!剛才不就是你說的話嗎?現在怎麽不說話了?想死呀!”

“我是!”一個驚慌失措的年輕小夥子左手抱著頭,舉起另一只手顫抖著說道。

“你叫什麽名字?來自什麽地方?怎麽到這裏來的?你這些同伴的身份是什麽?……”唐唐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紙,照著上面的文字念起來。

“我……我……”小夥子抱著腦袋打斷她的問話,“我……我記不住你的話,太快了!”

“那好,我重覆一遍!……”唐唐又把要問的問題重覆了一下。那個年輕人才記住了。

“我叫譚偉,是中國人。這些人我都不認識。我是一名德國留學生,我是漢族人,不是穆斯林,我來這裏只是為了觀光的……”年輕人有選擇性地回答了唐唐的問話。很聰明!知道回避一些敏感的問題,只是介紹自己的身份和主張自己的權利。但他忘了這裏不是警局而是戰場,同樣的目的,警察使用的是審訊,而軍人使用的是刑訊,一字之差,性質卻完全不同。

“觀光?放屁!你已經不是第一個被老子逮到的中國人了,你們都是阿爾泰的成員,和基地組織是一路貨。”一個美國大兵操著德語飛起一腳將他踢倒,“恐怖分子!就地槍決你一點問題都沒有。”

“砰!砰!砰!”三槍點射在譚偉的面前,無情地指出他離死亡只有不遠的距離。

“我不是,我不是!”年輕人拼命掙紮著站了起來,撲上去雙手抓住面前的槍管舉過頭頂,失聲驚叫著,“我只是不滿美國的霸權主義,在學校和幾個朋友飯後談論起伊斯蘭應該如何抵抗美軍入侵,我們都只是軍事發燒友而已。其中有個同學說他在甘茵斯坦有關系網,可以讓我們來這裏體驗一下戰爭,所以我們就把它當成旅行過來了。到了這裏我們便被扣住了,護照被沒收,那些人迫使我們參加訓練,說是在戰爭爆發時讓我們參戰,我有的同學拒絕後被以間諜罪吊死了,為了活命我只有答應他們,可是到現在我連槍都沒有摸過。真的,我說的是真的!……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誰帶你來的?你那個同學在這些人中嗎?”說到這裏時我看到譚偉偷眼瞄了一下身邊不遠處跪著的一個穿白布長袍的卷發阿拉伯青年,在對上他陰狠的目光後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吞回了肚子。

“看來有些人在場比較不合適問話。軍士長!把他帶走。”美軍負責人指著那個阿拉伯人發話道。他話音未落,那個阿拉伯人猛然從地上彈起撲向向他走來的美軍士兵,從袖子裏抽出一把大馬士革獵刀向美軍士兵肚子捅去。

可是還沒等刀觸及那名軍士長,他背後的士兵已經搶先一步舉起M4步槍在他的後腦上狠狠地來了一槍托,力道之大竟將跪著的那人砸得一頭栽進了沙土中,同時傳來像椰子殼被敲開的清脆碎裂聲,一塊黑色的碎片從槍托上飛出,嚇得那個大兵驚慌地抽回槍,心痛地檢查起來。我搭眼掃了一下,斜面貼腮槍托使用的高強度工程塑料被強大的反作用力震裂,彈飛的是槍托內用於存放激光瞄準裝置或其他要用電池的戰術附件所用的123A電池的兩個管狀電池盒。

“有錢的小朋友呀!”我看著身邊的唐唐笑了。

“怎麽說?”傑麗收起了相機,剛被新聞官沒收了存儲卡的經驗告訴她,面前這些畫面,美軍是不允許流出的。

“那家夥砸壞的槍托不是M4原配槍托,而是特制的,是專門提供給海豹突擊隊的,小朋友能搞到這種槍托不容易,應該花了不少錢。”我指著抱著裂了縫的槍托欲哭無淚的年輕小夥說道,“對於街上飈車的飛車黨,一輛裝了離心增壓器和氮氣加速系統的十八缸跑車,能爽得讓他們興奮得睡不著覺。對於使用AR15步槍的發燒友,這種增強型槍托便是他們的夢想之一。”

“那你幹什麽對著那個女兵笑?看上人家了?”傑麗蹲下身歪著頭,看著被打倒在地一動不動的家夥,試圖研究為什麽他趴在那裏不起來。

“別看了!他起不來了。”我抱著槍可惜地搖搖頭。

“為什麽?”

“如果你被人打碎了後腦殼,也是沒有再爬起來的可能的。”我看著地上的年輕人,也許稱他孩子更為合適,頭上包裹的阿拉伯頭巾並沒有救他一命,只是延遲了血水洇透的速度。

“什麽?你的意思是他已經死了?”傑麗瞪大眼睛看著我,不過隨後便接受了這樣的說法,因為沒有更好的解釋來圓面前的情景。不過讓她更驚訝的是眼前所有人對地上的死人的態度,即使那些剛入伍的新兵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忍,所有人都非常平靜地接受了一樁無謂的謀殺發生在眼前。

“嗨!喬,你逞什麽狠角色?怎麽樣?把槍托砸壞了吧?活該!”在場的大兵沒有人關心那個血流滿面的孩子,更多的是把註意力投註在那個價值一千美金的槍托上。看到自己沒有的東西被搞壞了,他們紛紛幸災樂禍地指著那名叫喬的士兵嘲弄著。

那具仍有餘溫的屍體就那麽靜靜地趴在躁動的土地上,映襯著投註其上的各色目光。

“太沒人性了!”傑麗低下頭吸吸鼻子,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緒,擡起頭時臉上又掛滿了笑容,“算了,不說這些了,狗狼養的戰爭!你剛才在笑什麽?”

“沒什麽!”

“說嘛!請你喝咖啡。我知道你喜歡!”傑麗打開隨身攜帶的小密封瓶,濃郁的咖啡香便經由鼻腔鉆進了我的心尖。

“頂級牙買加藍山咖啡豆,非市場流通貨。”我抽動鼻子努力將周圍的香氣收集進我的肺裏慢慢消化,“你知道嗎?我為了每年喝上這種極品咖啡,曾經替牙買加毒販訓練了一個營的專業槍手。可惱的是第二年那個笨蛋便被英國佬給抓住了,因為他給我的豆子是牙買加專門供給英國皇室的那批。你能搞到這種不是靠錢就能買到的東西,想來你家不只是富有而已了。”

“這麽說來,我還不能一下子把這罐豆子給你,分勺提供也許能換更多的內部消息。”傑麗一臉的狡黠,沒有一點剛從難過中強轉過來的樣子,“說吧!你為什麽對著那個女孩笑?也許我可以替那個毒犯履行他未完的承諾。”

“女人太聰明不是好事!”我伸手接過她手裏的“黑金”,小心翼翼地裝進口袋,然後才喜笑顏開地替她解釋道,“你知道的,美國特種部隊的單兵裝備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好的。目前,一名美國特種隊員的單兵裝備包括戰鬥裝備、服裝及日用品三大類,即使是普通隊員也配備了AM16系列5.56毫米突擊步槍,M9多功能刺刀,手榴彈2枚,防毒面具,鋼盔,防彈背心,急救包,夜視眼鏡,化妝油,水壺或水袋,各種軍服和口糧等,最少也有四十多件。

“各國軍隊倉庫裏的軍火都是有新有舊。美國雖然是世界上最大的軍事強國,雖然天天在報紙上看到美軍換裝各式武器,但它仍是一個很懂得節儉的國家。換裝備替下的武器要麽是編入了國民預備役手裏,要麽便是保留通用配件等待拼裝。軍人的武器是由軍火管理員配發的,你看看那個女孩子身上的東西,全身上下都沒有一樣是好東西。尤其是身上那件M69型防彈背心,它是美軍在越戰中使用的防彈背心的改進型,重25磅,不光穿上後行動十分不便,而且擋不住AK47的子彈,和凱夫拉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上的裝備。手裏的槍也是越戰的M16改進型,雖然護木裝得挺先進,但看固定槍托、準星和機匣,這把槍基本是用拆下來的舊零件組裝而成。這些都說明這個女孩在軍隊中受到了某種程度的不公平待遇……”

“就為這個?也許她和倉庫管理員的關系不太好吧。”傑麗對這個問題並不感興趣。

“小姐,要當戰地記者首先你應該了解一下有可能面對的致命武器。在軍隊中配備槍械的時候是要看個人體質的,如果把重機槍配給一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性,我想你也就用不著我的提醒了。”我用手點指著周圍士兵手裏的武器,“那些男兵手裏拿的柯爾特MOD733,只有60公分,但唐唐手裏的M16A2,長1米,而且比前者重了三分之一。你不覺得應該顛倒過來裝備才比較合適嗎?”

“嗯……”傑麗看著粗長的步槍掛在唐唐瘦小的身體上,像竹竿上掛衣架一樣顯眼時,也有些同意我的說法了。

“‘軍營中的種族和性別歧視’?太老套的內容了,也不是什麽吸引讀者的題目,我需要更有震撼力的素材,不然就把豆子還給我。”女記者把手伸向我的胸口,欲將我裝進戰術背心內的密封罐搶回。

“OK,OK!”我趕忙護住胸前的“寶貝”,伸手從頭盔內襯裏卸下一塊火柴盒大小的硬盤,“我是個公平的人,如果不能提供你滿意的服務,我就不會收你東西了。別忘了,傭兵也是生意人。”

“這是什麽?”傑麗接過我遞給她的小硬盤,翻來覆去地打量,卻沒有弄清這個比存儲卡厚一點的是什麽。

“硬盤!”我從口袋裏扯出一條數據線遞給她,“用這種線進行數據傳送,你最好找個好一點的電腦,不然系統承受不了這麽大的數據吞吐。裏面是我們前兩天進昆都偵察的錄像,有戰鬥場面和一些你平常看不到的東西。”

“謝謝!”女人飛快地把硬盤裝進內衣的口袋裏,全然不顧這個過程中敞胸露腹的畫面,在身處一群長期經歷戰火、死亡、恐慌和寂寞的雄性動物中間,這一行為將會引起的後果遠比秀色可餐這句場面話嚴重得多。等扣好衣服的女記者擡起頭發現一圈的男人雙眼冒火地投註在她身上的目光時,她才發現這些人已經不是前些日子在一起的紳士了。

面前跪著的俘虜的身份已經確定完畢了,這些人都是從外國懷著不同目的前來甘茵斯坦的聖戰者。大多是伊斯蘭信徒,也有的是被扣留的像譚偉一樣懷著獵奇心理的志願者。他們被學生軍政府先以間諜罪收押,然後利用各種手段迫使他們答應協助作戰。

眼前這群手無寸鐵的戰士聽說是被打死的這批軍人的後備隊,由於前來幫助學生軍的人太多,所以槍支不夠用,這些人躲在屋裏等外面有人死了,然後才有槍給他們用。

通過無線電從前方崗哨趕來的反學生軍北方聯盟負責人,在美軍的重重監視下走了過來,後面跟隨的民兵都被聯軍給攔在了遠處,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給我們一家夥。美加聯軍的負責人和他蹲在一塊,不知在議論什麽。

身邊響起一陣槍聲,原來是記者為了拍些威武的照片,跑到遠處的人群中去拍那些拿著槍的士兵,有的甚至給那些士兵美元,讓當兵的放上一梭子。

在記者們的爭相效仿下,前方頓時槍聲一片,把車隊後方不知發生什麽事的駕駛員和作戰部隊紛紛給引了過來。等發現竟然是這種情況後,他們又紛紛咒罵著退了回去。

正在大家捂著耳朵阻擋身邊巨大的槍聲折磨時,突然一發炮彈帶著尖厲的哨聲落在了車隊的正中間,將一輛十噸重的載重軍車掀翻在地,被槍聲吸引下車的幸運司機目瞪口呆地跪在地上看著眼前攔腰炸斷的大卡車。

“炮襲!找掩護!”聽著熟悉的哨聲連接成的樂章,我拉著身邊的新丁和記者撲倒在地後才把這句警告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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